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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色定理或四色猜想(for four forms)

4.四色定理或四色猜想(for four forms)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从数据上来说,世界上双胞胎的概率大约是八十九分之一,龙凤胎的概率则更是稀少——光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的诞生就已经不普通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龙凤胎本应是只有异卵双胞胎中才有几率诞生的存在——要知道,异卵双胞胎是不同的两个受精卵演化而来的,其中的DNA可以说是完全不同——但我们尽管身为异卵双胞胎,相貌却极其相同,甚至于连我们的父母都难以凭外貌分清我们两人。

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得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那个被我称作“哥哥”的人就像是另一个我一样。即使在知晓了性别的概念之后,我也不曾觉得我们两人有太多的差异。那时候的我们关系还很好——即使不同于其他的兄妹那样,我们仍然天天形影不离,天天一起玩,一起看书——有时候还会互换身份来捉弄一下大人们。现在想来,那才是普通的兄妹应有的生活吧——就如同那些动画里的兄妹一样,有个看上去不靠谱但关键时刻总是挺身而出的哥哥,还有个总是照顾着哥哥但也会在哥哥面前撒娇的妹妹——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那样的日子。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那一天、那一天、或是那一天?

没有明确的答案。确切地说,这并不是某一天就能改变的事情。所有的果都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它的存在总是伴随着无数的因——还有无数的时间流逝。

没错,是时间。

时间改变了一切——我也是,他也是。

最终,基因的差异在性格上表现了出来。他变得沉默、变得不擅长与人交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变成了一个性格乖僻的人。而我,则是变得高傲而自我中心——或许现在的我不是如此,但那时的我的确有为之任性的资本存在。很多人说性格的差异主要来自于环境的差异,但我并不这么想。这是我们兄妹在出生之时就已然定好的规则,是必然发展的两条岔路——要是拿什么来比喻的话,就是我和他之间就是无数的同心圆。连平行线都算不上——比起那无限到未知的路径,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被定死了注定无法相交——有的只是一圈又一圈的圆环。

最后,这样的关系使得我们两人都变得扭曲起来,以至于最终我毁了他——他也毁了我。

我无法原谅他——想必他也无法原谅我吧。我不知道我心中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是憎恨,或许是后悔——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应当也是如此吧。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扭曲而平凡的故事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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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了。”

到家之后,看着手机里凄惨的余额数字,我皱了皱眉头。我的零花钱其实并不算少,作为一个整天蹲在家里的人来说,我每个月的零花钱足以让那些出门上学的学生感到羡慕了——但是,对于我来说,零花钱可不只是用来吃饭那么简单。

“……这个月要没钱氪金了啊。”

氪金——换句话说就是给游戏充钱。作为一个在各类手游端游里的“高端玩家”,氪金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项目了。最近的集换式手游更是坑钱得不行,就算是运气不错的我,一个月大概也得在其中投上近千元才能集齐我想要的卡片。

“……还好这个月没有什么活动啊。”我翻看了手机里的几个手游——因为正值9月中旬,没什么特别的节日,所以我玩的几个手游基本上都在长草(没有活动)。

“这么多钱到底花在哪了啊。”

虽然每个月都有这么想过,但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是“还不是氪在游戏里了啊”。就算如此,我还是趴在床上打开了手机里的支付记录,看看我的零花钱到底都花在了何处。

外卖、氪金、外卖、氪金……

我叹了口气,将手机锁屏后丢到了一边。万幸的是,先前的余额正好够刚刚回来的路上的出租车费,否则估计就得向我哥求救了——但这样的话,就暴露了我出门的这件事。只能说是我运气好了吧。

我从床上滚了几圈,然后懒懒散散地站起身,犹豫了一会,便坐到了电脑前。或许是太久没有到人多的地方去过的缘故吧,我到现在还有股隐隐约约的不适感。

“……干什么好呢……”

我看了看“无限集合”的手机APP,发现考古学家那群人似乎已经组队开始开车了。当然,TZ并不在其中——估计他现在和我哥一样,还在回家的地铁上吧。

我放弃了登录游戏的想法,打开了微博。微博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我点开其中的几个视频瞟了几眼,也没看出些什么,便继续向下拉,一直看到了中午看到过的微博——我默默地按下刷新。

“……”

倒不是说这段时间的无聊的——在反复获得信息的时候,人的大脑出奇地不容易厌倦。俗话说“微博让人怠惰”大概就是这个原理吧,在不停刷新页面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去得比想象中快。

“……好慢。”

但今天的我却并不这么想。即便是我将网页刷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听到那熟悉的敲门声。

“叮——”

响起的反倒不是敲门声,而是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我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与我所想的不同,那并非是我哥发来的消息,而是在社交软件上由某个未知的人发来的好友申请——然而,那并非是我的账号里收到的消息,而是由我所管理的另一个账号收到的。正因此,我犹豫了一会,接着点击了最上方的“切换账号”。

“……”

显示出来的账号里消息数量已经多得仿佛要溢出来了。因为这个账号的主人平时并不怎么登陆它,而我则已经很久没有登过这个号了,所以里面的消息都一下子积累了很多。我大概翻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大多数都是班级群或是年级群里无聊的聊天和通知,要不就是游戏群里的人们聊着游戏的内容组织队伍。我将这些群一一设置为屏蔽,接着打开了刚刚收到的好友请求。

“……这是谁来着?”

发来好友请求的是一个顶着动画美少女头像的人。当然,头像在现在的社交软件中什么也代表不了,毕竟我认识的人之中,就有不少用动画美少女作头像的男生(比如说TZ)。我看了看她的资料——虽然空间的内容还并不可见,但就凭她在资料里写的寥寥几句和她的网名来看,我断定她的确是个女生。

“……总之先加了再说?”

没经过号主人的许可——虽然我一直没有经过过号主的许可——我独断地加了她的好友。这时我突然发现,她的备注已经在之前的某个群里被标记为“班长”了。我打开加为好友之后终于解放了的空间,粗略地翻了翻——

“哼……长得倒是还不错啊。”

里面的内容基本上就是当今高中生该有的内容——当季的动画的吐槽啊,和同学出去玩时候的照片啊,要不就是带些修图的自拍,还有偶尔在学校里的牢骚之类的。我稍微看了看她的相册,里面虽然没什么照片,但是就从几张自拍来看,还算是长得不错的感觉。我饶有兴趣地继续翻了下去——

“咚咚。”

“……嘁。”

正当我继续翻看班长的空间的时候,响起了那熟悉的敲门声——之前我等的时候一直不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啊。

“……我回来了。”

房门被打开,我哥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他见到我趴在床上看手机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你这样很容易近视的啊。”

“我都这样十年了,还是两眼2.0啊。”

“我有个朋友曾经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过了一个暑假就带眼镜了。”

“那是他基因不好。”

我翻了个身,在床上坐起身,靠在了床头的靠垫上。

“那,你来我房间有什么事吗?”

“……”我哥他犹豫了一会,眼神有些迷茫地问道,“你今天没出过门吧?”

“……没有啊。”

“……这样。”

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我瞟了他一眼,接着看起了手机里班长的空间。

“说起来,有个被标记为班长的人加你好友哦。”

“……你加了吗?”

“嗯。”

“你没乱发消息吧?”

“没,加了之后她就没发过消息过来了。”

“……那就好。最好什么都别说。”

“说来这个班长,长得还挺漂亮的啊?”

“……”

“你不觉得吗?”

“没你漂亮,行了吧。”

“真是自恋啊你。”

“这话轮得到你说吗。”

惯例地斗了几句嘴之后,房间里又变得安静了下来。我也停止了翻看班长的空间,打开手游准备开始清体力了。这时候,本应识相地离开我房间的我哥却罕见地没有动身离开,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我——确切地说,他并没有在看我,而是好像愣住了一样,眼神也仿佛注视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一般。

“……怎么了?”

“……没什么。”他回过神来,淡淡地回答道,“……今天你心情好像不错啊。”

“也许吧。”

“那我回房间了。”

“哦。”

“……对了,还是和你说一声吧。”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说道,“TZ他在追班长。”

“嗯——成功了吗?”

“暂时没有……吧。”

“这样啊。”

“就这个事。其它没什么了。我回房间了。”

“行行行,快走吧。记得写日记给我啊。”

“……嗯。”

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在用余光确认他将门关上的瞬间,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然后迅速地坐到了我的电脑桌前,将手机连上了充电器。

》班长:在吗?

这是班长在我刚刚接受好友申请之时就已经发来的消息。之前之所以没有回复,一是因为我哥来的时机正不凑巧,二则是因为——如果是我哥的话,并不会很快地回消息给别人——当然,虽然他的号基本上都是我在登了。

》我:刚到家,有什么事吗?

我熟练地用我哥的语气回复道。

》班长: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

》班长:今天忘记和你说谢谢了。

“……昨天下午?”

我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了一下周五发生的事情。的确,下午的时候我哥曾说有事情而没有及时回来——并且还在日记中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草草带过了。

“……”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并不是知情者,但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话题停下。于是,我设法从我哥的角度想了想,有些赌博般地回道:

》我:那种事情没什么好谢的。

》班长:不,你的话真的让我振作了。我现在重新考虑了一下,作为班长要做些什么事情。

“——bingo。”

我得意地翘起了凳子,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移动着。

》我:是吗,那很好啊。一起加油吧。

》班长:嗯。加油吧。

“啊。”

糟糕,一不小心好像要把话题结束了。

我连忙为了补救准备主动地向她搭话,结果没等我打完字,她倒是先向我发话道:

》班长:今天

》班长:阿律你其实很不甘心吧hhh

我花了大概两分钟来理解阿律是谁——虽然这很明显,但我对于这诡异的叫法还是不太熟悉。难不成这是亲密的表现吗?

“……”

回到聊天这里。

不甘心啊。我脑补了一下我哥不甘心的模样——倒不如说,我最清楚他不甘心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了。

》我:没有不甘心啊。

——是他的话,一定会是这么说吧。

》班长:你脸上都写着呢。

》班长:不过没想到TZ居然那么厉害啊。

》班长:好多都是他解的迷呢。

》我:那家伙啊

听到班长提起TZ,我犹豫了一下。先前我哥说的那番话在我脑海里徘徊了一会,让我一时半会没想起自己想说些什么。

》我:那家伙属于比较特殊的类型了

》我:怎么说呢

》我:这个人还蛮有意思的反正

》班长:欸

》班长:这样的吗

》班长:我一直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呢

》我:很受欢迎的人自然有他的独特之处了啦

》我:班长你对他有兴趣吗

》班长:有兴趣是指?

——啊。

一不小心好像问错了什么。但是看来这个班长也挺迟钝的,那就算了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我:我就随便问问的

》我:说起来,TZ他,你不觉得很有轻小说男主角的样子吗?

我想起先前看到班长的空间里在晒新入手的轻小说,再加上用的还是动漫人物的头像,便拿这个开启了话题。

》班长:有吗

》班长:其实我倒是觉得他比较像那种男二啊

》我:是吗?

》班长:倒不如说你比较像男主吧

》我:这算是夸我吗?

》班长:啊,不过,被女生包围的感觉比较像轻小说男主?

》我:或许吧。

“叮——”

正当我聊到正嗨的时候,这个号上的另一个好友突然也给我发来了消息——虽然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TZ:我到家了

》TZ:开车吗

》TZ:我矮人贼强,带你飞好伐

嘁,这家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我还想多和班长妹子多聊会呢。

》我:没空没空。

》我:你先自己去玩会,练熟了再来找我,别又像上次那样1886了

》TZ:别啊,考古学家他们也在等你呢。我们四缺一了。难得我们全员都在呢,快来快来。

》我:……那好吧。

介于他们盛情难却(其实是因为我难得能和他们五黑玩游戏),我不得不切回了班长那边的聊天栏。

》我:班长啊

》我:不好意思,TZ他拉我打游戏去了

》我:改天再聊

》班长:啊。是那个“无限集合”吧?

》班长:哪天带我也玩玩看啊

》我:欸?

》我:emmm…

》我:有机会的话。

》班长:那说好了

》班长:那你们玩,我去写作业去了。

“写作业——写作业啊……”

这个陌生的单词——我有几年没写过作业了呢——倒不如说,印象中自从上了中学作业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就几乎不存在了。班长可真是勤奋啊。

我快速地打开了游戏,一边登上了语音。频道里除了个一直挂着的不知道是否在线的人以外,考古学家一行人已经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了。

“哟,律神,等你好久了,好慢啊!”TZ那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

糟糕。

话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在匆忙之中忘记打开了变声器。频道里也因此突然安静了下来。

“刚刚是不是有女的的声音?”

“我好像也听到了,是律神那里吧?”

“咳咳。”我打开了变声器,轻轻咳嗽了两声试了试声音——现在正常了——接着说道,“不是吧,是你们听错了。”

“不过律神的声音本来就有点像女声啊。”

“别吧,怪恶心的。”

“别搞了,快开游戏了。我这一会被我妈发现就完蛋了!”

“好好好,开了啊开了啊。”

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以后,我松了口气,开始等待游戏副本加载——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消息的提示——是来自我哥的账号,而发信人则是TZ。

“……”

我皱了皱眉头,耳机里传来了TZ他们在频道里聊天打趣的吵闹声,但我却一点没有想要加入的意思了。

》TZ:你是

》TZ:律神的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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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xxx——”

“到你了。”

“……嗯。”

因为带着耳机的缘故,我并没有听到有人来叫我的名字——当然,我并不喜欢有人叫我的名字。就算再家里,我也从不让我哥用名字称呼过我。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而是因为被人称呼名字有种莫名的不适——就仿佛被人用刀尖指着鼻子那般。而且,就我看来,名字这种个人信息主要的用途并不是用来区别某个人,而是用来表示纸面信息的书面化道具而已。如果你的朋友一直用你的全名来称呼你的话,一定会感觉很不自在吧——我只是把这种感觉放大化了而已。

由此说来,或许没能听到我的名字是一件好事情。被我哥提醒之后,我摘下了耳机,在等待上一个病人出房间之后,一个人走进了房间内。

这里并不是医院。这是在一个公寓楼内设置的一个小小的类似私人诊所般的地方。说是诊所或许也不恰当——这里并没有什么仪器或医疗设备,也只有一名医生和一个单间。这里的医生则都自称为“心理咨询师”——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人们所说的“心理咨询室”了。

每月第二个周日的上午,我都要来这个咨询室做“定期检查”。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处——每次到这里来,基本上就是和那个咨询师聊聊天,偶尔做些不明所以的小测试,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我并不反感到这里来——毕竟每天窝在家里,偶尔出来和人聊天也是转换情绪的方法——但是,就算我坚持来这里了几个月,也未曾见过我的迹象有任何好转。说到底,我并不明白这个“治疗”的原理何在——它和物理意义上的疾病不同,有些靠吃药,有些靠手术,本身就有其中的物理原理——而这里的治疗则仅仅停留于人工的语言诱导和精神暗示。我也曾经尝试过服药,但这并没有使我好转,反而变本加厉,我便把药停了。现在,每个月一次的定期治疗只能说是稍微缓解一下症状的缓兵之计,但效果也随之一点点下降了。

“最后一项测试了。”年过40的咨询师阿姨语气柔和地对我说道,“用那边的彩色铅笔,给这张图上个色吧。”

“……”

她递给我的是一本看上去很有童话风格的图册。但和我想象的不同的是,翻到的那一页上则是大片不规则的图形组成的很具抽象感的图片。

我不清楚其它的心理咨询室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测试。但每次我来到这个地方,医生总是会给我做各种各样诡异而有时很幼稚的测试。有时候是像今天这样让你画一幅画,有时则是看一些诡异的图案让你辨别它像什么事物——说到底,我对于这种测试的真实可信度保持着高度的怀疑,但我每次都会乖乖地配合就是了。

“……好了。”我将画册递还给了医生。

“好。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是四个颜色?”

“因为四个颜色是最少能将所有区块分开的的选择。”

“……但这不是地图啊?”

“我知道。”

“你知道这幅图的主题是什么吗?”

“……”

“……花田。这幅图的主题是花田。”医生淡淡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先出去一下,让你哥哥进来吧?”

出了咨询室,把我哥叫进去之后,我便再次拿起了手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继续玩起了手游。不一会,我哥就从咨询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摘下一只耳机问道。

“医生说你比前几个月好很多了。”

“……这样。”

——前几个月她也是这么说的。

之前检查的结果说,我的症状是间歇性的精神状态不安定,还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的症状。我自己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诊断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在我看来,除了偶尔会出现不明原因的头晕和意识模糊的情况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现在的我”这么觉得吧。

“走吧。”

我和我哥走出了诊所。公寓楼的电梯显得很是老旧,甚至似乎都能听见机械运作的咯吱声。

“……嘁。”

因为电梯里没有了信号的缘故,我手机里的卡片对战游戏提示出了“你因断开连接而判负”的提示。我不爽地放下了手机。

或许是因为老旧的电梯运行太慢,再加上我们到的楼层很高,所以电梯里的时间感觉流动地特别慢。我和他两人默不作声地站立着,我没有看向他,他也没有看向我——电梯里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上楼的时候至少还有其他人在电梯里,我也没有这样的焦躁感——反而是仅仅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电梯这个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让人呼吸困难了起来。

15——13B——13A.

我看着电梯上显示着的楼层数字。似乎是有避开“4”这个数字的迷信的缘故,很多这样的大楼都会想方设法避开4这个数字所在的楼层。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种迷信很是可笑。把这些外界元素带入这些无辜的数字之中,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自我安慰罢了。更何况,13在西方也是个极不吉利的数字,却在这里被反复强调——难不成恶魔还分东西方的?

12——11——10.

就算我的脑中思考着这些无用的东西,电梯的速度也仍然没有变快。尽管如此,我还是以一股似乎能用眼神操纵电梯的气势盯着不断跳转着楼层数字的电子屏幕。想必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就算知道这样并不会带来什么改变,但就是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的loading条,当你知道它的确在动的时候,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如此说来,这也应该算是迷信的一种吧?这样一想,那些为了避开数字4而想尽办法的人们的想法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9——8——7.

电梯还是那么慢。

焦躁。

焦躁焦躁焦躁。

即便知道仅仅只过了几秒,却有种等待了好久的错觉。

恨不得将电梯的吊索剪断,就这样垂直下落。

我最终放弃了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开始单纯地任由感性去发展了。或许是刚刚测试的效果还留下了一些的缘故,我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即便如此,我也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神情仍是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

6——5.

电梯变得更慢了。即便我的理性告诉我那是错觉,但我也仍然无法忍受。

感觉空间在左右震动。耳边也有隐隐约约的耳鸣。

我突然想到了曾在书上看到过的幽闭恐惧症的症状——据说在电梯里,幽闭恐惧症会变得特别严重。但我先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甚至一小时前上楼的时候也没有如此。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想起的却只是无数不重要的、这几天内细小的琐事。

窗边的书架、半盒牛奶、破旧的日记本、新买的剪刀、扯坏的挂历纸、不想要的手游新卡、白色面包车、教室的气窗、钢琴书上的笔记、没有我的毕业照、外卖的账单、没钱了的交通卡、零食袋子、TZ的玩笑话、手机壳、班长的照片、A4纸、快车道、便利店的杂志、指甲钳、网游的账号密码、折断了的发簪、手机的时间、锐利的剪刀、睡衣、抽屉的钥匙、吐司面包、法师的出装、医生手里的图片、风信子、熟悉的墨水味、整齐的房间、中央空调、雪白的墙。

雪白的——

大脑放空。

我的意识变得一片雪白。

在此之前,我所看到的景象隐隐约约只有那个从5跳到4的电梯的电子屏幕。

——为什么不是3B呢?

这是我此时最后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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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床上起来的时间是早上6点。

我已经忘记我上一次这么早起床是什么时候了。除去熬夜到这个点的日子,估计上次我自觉在这个点起床的时候我大概还是个小学生。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在今天早起的。正如我先前所说过的那样,即使早起,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早起去做的事情。我今天之所以早起,只是单纯的因为昨天睡得太早罢了。

“……”

我从床头拿起手机,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刷手游的欲望。即便起得那么早,我也一点没有想要睡回笼觉的欲望。无奈之下,我只能慢悠悠地爬起身子,准备先去洗手间洗个脸。

“……呜。”

刚刚下床,还没走出两步,下腹部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绞痛感——随之而来的则是熟悉的头痛。我咬着牙扶住一旁的墙壁,用力地用拳头敲了几下墙,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或许是手上的疼痛盖过了其它地方的疼痛,我暂且能够拖着身子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将房门打开了。

大厅里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虽然时间尚早,但我哥他已经早早地前往了学校——他由于在班级里是掌管钥匙的人,所以不得不第一个到教室开锁。除此之外,他还要顺路帮他的那些同学带早餐。对于他来说,早起就有很多意义——和我不同。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厕所里的洗脸台前。我看着洗脸台上方嵌着的大镜子——镜子里的我仍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但今天的我却一点也没有整理头发的心情了。

前天——也就是星期天,我去“诊所”做定期治疗的时候,在诊所大楼的电梯上,我突然“旧病复发”——据我哥说,当时的我自从上了电梯之后就面色惨白,没隔多久就晕了过去。情急之中他将我带回了诊所,之后在诊所的休息室里,我大概昏迷了10分钟左右就醒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查出来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

“应该还是精神上的问题吧。”我哥这么和我说道。

他说,按那个心理咨询师的说法,我这个应该是一种由原先的精神不安定引发的幽闭恐惧,相当于是并发症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当时会突然发作的原因,现在也不清楚——关于当时的情形,我也记不太起来了。

就这样,回到家之后,我感觉没有什么大碍,便想方设法地阻止了我哥想要向学校请假来照看我的打算。事实上,自从那次晕厥以来,我的头疼就一直隐隐约约地发作——以前只是偶尔而已,现在则是想发烧时一般的微微的胀痛。昨天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状况有所好转了,于是便想着能好好睡一觉的话,明天说不定就好了——然而。

“……痛。”

时间真不凑巧。

伴随着生理期的疼痛而来的是比先前更加剧烈的头痛。尽管已经用冷水洗过了脸,但脑袋里的昏昏沉沉的感觉仍然没有退去。

在洗手间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之后,我决定还是回到房间。其实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但我仍然感到浑身难受,什么也不想做,也没有吃早饭的胃口。躺回到床上的我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早在很久以前,我刚刚有这个症状的时候,我就是靠玩手机或是电脑游戏的方法来分散注意力,以此来缓解头痛的。不过今天我并没有先是打开手游或是微博,而是先打开了那款熟悉的社交软件。我的手机默认登陆了我哥的账号——他的账号里和往常一样,一到工作日,就充斥了各种各样人托他带早饭的留言。我无意地向下翻了翻,看到了一个讨论组——讨论组的名字叫做“密室逃脱大队”,组建人则是TZ。

“……是周六的那个啊。”

周六的时候,我并没有登录我哥的账号,所以并不知道有这个群的存在。不过,令我感兴趣的是,直到昨晚他们还一直在讨论着什么话题。一旁的消息数字也显示了99+。出于好奇,我点进了这个讨论组。

“……全是女生啊。”

讨论组里除了我(我哥)和TZ之外,其余都是女生——那个班长也在其中。由于我哥很少和我提起他们班女生的事情,所以我也没太注意其他人。群里主要是几个女生和TZ比较活跃,一直在聊天,班长则是偶尔出现,很少说话。当然,这种群里面想看到我哥说话,几乎那就是不可能的事了。向上翻了几页,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我便打算退出去登自己的号了——这时,我突然发现最上方的消息似乎在讨论什么关于照片的话题——

》女生1(暂且这样称呼):诶,别吧,这张里面我好丑啊!还不如前一张!

》女生2:哈哈哈,截图做表情包了

》女生3:还有没有别的照片啊?密室的时候不是拍了很多吗?

》女生2:你@TZ啊

似乎是因为照片的缘故,她们一群人讨论了好多条。为了找到那张罪魁祸首的照片,我继续往上翻了过去。

》TZ:来了来了,你们要的照片。

——就是这个了吧。

我看了一下,这是TZ昨晚才发的消息——估计是他们那天玩嗨了之后忘记了发出来,所以昨晚才补发的吧。

我点开了下面的图片。那是一张他们的集体照,是在密室逃脱的地方的大厅里拍的,背景则是一条条通过者的留言。照片里的几个女生站在半蹲着的TZ身后,在他的背后做出各种搞怪的动作,而TZ本人则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至于我哥,他则是站在照片的角落里,比起一起玩耍的同伴,他看上去更像是个陪同的成年人一样——虽然脸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就是了。而我哥的旁边则是之前看到的班长——即使是在这张没修过的照片上面,班长看上去还是很漂亮,在一群打扮时髦的女生中间仍然很是显眼。

“……”

脑袋再次隐隐作痛起来——看来这次看手机并没有缓解我的头疼吧。尽管如此,我还是向下翻了下去。

》TZ:这是第二张哟

第二张照片其实和第一张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有几个女生和TZ的站位发生了些许变化之外,基本上就是第一张的翻版——估计是帮忙拍照的服务员给他们拍两张的吧——不知为何,总感觉被人拜托拍照的惯例就是拍两张,就算第一张再怎么好也一样。

“……”

但是。

我注意到了这张照片与前一张的,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出的差别。

班长的笑容。

如果说第一张照片是那种礼貌性的“班长式微笑”的话,第二张照片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这个笑容不是对着别人,而是微妙地偏离了一点镜头,对着她身旁的那个人。

——对了,暂且和你说一声吧。TZ他在追班长。

——哦。那成功了吗?

——嗯……暂且没有吧。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我哥回来时候的话。这样看来,大概TZ他也从照片中注意到了这一点吧。

“……唉。”

我也是不知道为谁叹了口气。

“……——!”

就在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照片上之时,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突然向我袭来。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耳鸣声,让我几乎从床上摔了下来。

“——呼……呼……”

我尝试着深呼吸,想要停止这股突然袭来的头痛,但收效甚微。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了仍然打开着那张照片的手机,感觉几乎都要将手机捏碎了一般。

——

我的大脑里开始被各种不必要的信息淹没了。这个症状,和先前我在电梯里的那个情况一样,但不同的是,我现在身处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必须去——

我的大脑开始发出了悲鸣——又或者我本身的确就是在悲鸣。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自己的身体就仿佛不是自己一般地行动着。

必须得去——

我在柜子里翻找着些什么。

翻找着。

“……找到了。”

在昏昏沉沉之中,我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样物品。

——一把剪刀。

——一把锐利得几乎能刺进人的喉咙的剪刀。

它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还是说它本来就在那里。

这时的我已经无法思考这些问题了。

疼痛。

疼痛疼痛疼痛。

我走了起来。

仿佛没有病痛一般,自然地走着——左手拿着剪刀。

我出了家门。

我要去哪里?

不知道。

我——

我必须去。

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如同那雪白的墙壁一样。

我走向了那里。

——右手里仍然攥着那个显示着那张照片的手机。

我走向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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